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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杨】旁观者与局外人 9

【作者:明非】快一周过去了,先寇布仍然没有露面。

9.

快一周过去了,先寇布仍然没有露面。

卡介伦那天在小酒店里找到杨,一路都愤愤不平,不断在他耳边斥责先寇布的不负责任。“断然没有扔下酒醉的朋友,一个人走掉的道理!就算是普通同事,也不会如此不近人情,更何况你们……” 卡介伦不好再说。他问过杨,他们具体什么关系;杨只说是朋友。而对于这件事,杨的解释是,他们意见不同,先寇布又有些固执。

但问他到底是什么意见不同,他又不肯说。或者按杨的观点,这也说不清。

卡介伦大约明白了几分,但这不妨碍他继续斥责先寇布,并再三告诫杨,再见面时一定要展现出斥责的态度。

不过,杨有点不清楚再见面该怎么说话。这场架吵得莫名其妙,杨甚至在第二天就已经想不明白那时候彼此的心态。不过反复回想过后,他判定,先寇布那一下突然提速,让自己多少跟不上节奏。杨也意识到自己不愿进行更乐观的假设。

何况再乐观的假设也无法得到验证:先寇布没有来找他,他甚至没找到机会“偶然”碰到先寇布。

周五下午,杨在教工俱乐部坐到了最后,快下班的尤里安换好衣服过来找他的时候,杨还是一个人呆看着楼下,有几个学生正在余晖下打球。

“老师,” 尤里安坐过来,“您周末有安排吗?”

杨抬起头。“我……” 他迟疑一下,“可能有吧。怎么了?”

尤里安摇头。“没什么。我觉得您有些消沉的样子。” 杨略微皱了下鼻子,尤里安连忙补充道,“我想您大约是在这里想问题,那……我不打扰了……” 尤里安似乎要走的样子,却听到杨叫住了他。

“啊,那个,尤里安……学期快结束了吧,你还有几门考试?”

尤里安一门一门数过来,杨很是期待地望着他,直到终于确定他已经说完,才忍不住提醒道,“啊,还记得那门课吧?我去看你上过,那天我跟席特列校长一起。”

亚麻色头发的少年心里有些犯疑,但还是点了头。杨又挠了一把头发。“啊,那一门,所以,对,就格斗那门课,你们考试是什么时候?”

“老师……” 尤里安瞪大圆圆的眼睛,“那门课已经结束了啊。先寇布中校和其他几个教官都已经离开学校了……” 他小心翼翼地冲着杨眨眼,“我以为您早就知道,这周您不是都一个人来的?”

杨半天没说出话。随后他稀里糊涂应了尤里安两句,借故有事,有些昏昏沉沉地走出了学校。事情发展始料未及,杨的Plan A、Plan B和Plan C都没有用上——他根本没想过先寇布玩起了消失大法。

说实话,他觉得这挺过分的,挺不是滋味,尤其,还挺让人难受的。

路边很快来了辆车,杨调成了手动驾驶,慢悠悠地驶入学校外面的道路。天还未全黑,不过两侧的路灯已经亮起,车速很慢,看得清路灯掩映下的学校外面那家小酒馆。这时候他略有失神,只是忽然响起的通讯请求拉回了散漫的思绪。

是杰西卡。杨的心里泛起奇怪的感受。杰西卡问他周末的安排,叫他周日出来小聚一下,因为下周拉普就将出发执行任务。杨当然一口应承下来。

“杨,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电话那边杰西卡又问道。车子已经远离学校,上了回城的高速,杨盯着指示海尼森的路牌,心不在焉地否认了一句。杰西卡那边沉默片刻,没有再多说。通讯结束后很久,杨才慢慢回想起自己前两天曾为提前离场的事情向杰西卡解释过,提到自己身体不适。

他烦乱地拍了拍头。这些思绪令人不快,越解释越令人不快。开到楼下的时候杨没有停车,反而从另一头开出来上了别的路。这会儿他很不愿意自己回家一个人呆着。

车窗外面流光溢彩,飘忽的灯光和人脸渐次闪过,各处巨大的图像和文字可以占据相当程度的思绪,人在这种信息洪流中可以让感官忙碌起来,从而无暇沉思。

路过一处建筑时杨不由得放慢速度,引得后面的车一声长鸣,他赶紧向前,开了挺长一段路,才瞅准路边一个刚刚空出的车位。

停好车,杨又匆匆忙忙跑回去,在门口的大幅广告前驻足。那天先寇布与他就是约在这家电影院,看的就是这场电影。

杨踌躇一阵,还是去了售票窗口询问。即将开演,正好还剩最后一张票,杨不由觉得庆幸。他又去买了一桶爆米花,打算就用这场电影度过这一晚。

准备入场的观众已经排成一个小队,杨抱着爆米花,也自觉站在了队尾。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在期待什么,目光不停在大厅中搜索,但同时又觉得这点念头既无聊又可笑。

队伍越来越短,很快到了杨前面的一对情侣。杨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下门口。当然,当然,什么也没有。门口的人快走空了。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买的两张!” 男孩焦急地回答。

杨已经转回头,影院的工作人员正在面无表情地解释,销售系统里确实显示只预定了一张票。他们反反复复确认,女孩几乎气得扭头就走,“你就从来没有靠谱的时候!”

男孩自己虽然也很气恼,但还是一边尽力宽慰女孩,一边询问是否可以再买一张票。杨不由得努起嘴。果然,工作人员查询后告知,这一场已经售空,建议他们购买下一场的票。

“我不看了!” 女孩转身就走。

“等等!”

追过去的男孩转过头,这声音并不是他发出的。这对小情侣略有诧异地看着杨。

“我的票是最后一张。” 杨面朝他们,不轻不重地回答,“可以转给你们。”

就这样,千恩万谢的小情侣入了场,杨则抱着爆米花,踱着步子走出了影院大厅。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稍微驻足,歪着头凝视了半天门口竖着的巨大龙猫。

他没有迅速离开,而是走向了龙猫旁边的一把小椅子,那个椅子背后撑着一把小伞,显得舒适又可爱。杨在龙猫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闻着手上爆米花的香气,倒是觉得有几分饥饿。正当他腾出一只手伸向爆米花的时候,却看到面前空地上投出一个人影。

“您好?打扰了。”

杨抬起头,看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背着大包的青年。他解释说,自己是个街拍摄影师,觉得杨坐在这里的样子非常好看、场景搭配非常有特色,希望得到他的允许,给他拍一张照。

为什么不呢?杨心想。

摄影师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让他保持自然。很快,拍摄结束了,摄影师还另外拿出一个小小的拍立得,拍了张小小的快照送给杨。杨低头看看,没有发现这张照片、或者这个所谓的场景搭配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他还是称赞了两句。

他把照片揣进兜里,手里的爆米花仍然温热,他再次把手伸进爆米花桶的时候,耳边忽然有小孩的尖叫声响起。“龙猫!是龙猫!”

杨微笑着冲小男孩点头。“是的,是龙猫。”

小男孩却跑来拽他的裤腿。“我要坐!我也要坐龙猫旁边的位置!” 他看见杨手里的爆米花,甚至试图伸手去够,“我也要吃爆米花……啊!” 小男孩被悬空抱起,伸手的父亲和匆匆跟过来的母亲连连跟杨鞠躬致歉。

同时震天的哭声也响了起来,这对年轻父母更显急躁窘迫,纠缠中,小孩眼尖,扣住了龙猫的肚子,死活不愿意离开。

杨已经站了起来。“让孩子坐吧。我已经休息够了。” 他笑着,同时伸出手,“我买多了,如果不介意的话,送给孩子当零食也挺好。”

小孩欢天喜地,立刻伸手抓了一拳头的爆米花送进嘴里。

等笑声隔得远了,几乎只剩空气里的一点游丝,杨才终于放慢脚步。街心花园的这处小树林中,枝叶散发出微微刺鼻的气味。杨心想,那些道德家说的不对,施行小善不会让人感觉快乐,不快乐就是不快乐。他现在觉得自己愚蠢极了。本来想看一部爆米花电影,结果既没有看成电影,也没有吃到爆米花。

双腿自动把他带上了回家的路,况且经过这几桩事,他在外面闲逛的心绪已经荡然无存。但是他现在清醒多了,他清醒地知道确实应该承认自己内心的不快,而不是想方设法去忘记。杨多少觉得有些委屈。自己原本的生活本来也没什么不好,突然间有个人来了,给你很多快乐,但是现在却又把快乐带走。

回到家之后,杨先给自己倒上酒,坐在桌旁逼迫自己努力思考了一阵。他突然想起某一次电视换台的时候,曾听到的一款鸡汤节目的内容。杨这时倒没心情嘲笑鸡汤或者记得鸡汤的自己,反而正正经经抽出电子屏,用笔在中间画了条杠,左边写上了pro、右边写上了contra。

他抱着元帅,盯了这两栏半天,仍然没有动笔。一个字都没写。我想不出先寇布这个人有什么优点,但是我更加想不出他的缺点。而最重要的是,这些狗屁优点缺点又有什么要紧?自己想这么多有什么要紧?杨扔开电子屏,忍不住查看起通讯记录。

与先寇布的上一次通话仍然停留在上个星期天。杰西卡和拉普的婚礼。他几乎无法完整回忆起先寇布当时说过些什么、自己又说过些什么。但大致想来,多么微小的事情!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但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就是做不到。

这么多天都过去了,他为什么不来找你?很简单,他不想找你。他拥有更有趣的生活。这么简单的答案为什么想不到呢?你简直比猫还笨。杨在心里下着断语,气鼓鼓地又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杯白兰地。他不是个自负的人,但也不会自我贬损,对自己的智商产生怀疑这种事,还真没有发生过。杰西卡眼中的人是拉普,他一下就能分辨出来。杰西卡也喜欢自己,但那跟对拉普不一样——他也一下就能体会其中的不同。杨是聪明的,他知道聪明的退后一步,这样每个人的生活都能往前走。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没那么聪明了。杨对自己很不满意。他放下元帅,冲进了卫生间。

他想借着洗澡冷静下来。水流哗啦啦的,他盯着地漏,却想起第一次见面那天,先寇布也在这里冲过澡,全身顿时一股热流滚过。杨浑身一激灵,立刻关上花洒冲进了被窝。

夹着被子躺了五分钟,杨又爬起来,干掉半瓶白兰地后,他再次忍不住打开了通讯记录。手指在先寇布的名字上移开又移回来。杨恼火地关闭了页面,喝了一杯酒后却又打开。如此反复了几次,迷迷糊糊中,杨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按了呼叫。

他几乎从床上跳起来,然后立刻结束了通讯。然而他的心情只平静了两秒钟,因为先寇布又拨了回来。

杨不敢接,又不敢结束通讯。这时候满肚子的酒都烧了起来。真是太尴尬了!他两只手伸进头发里胡乱抓了一通。

先寇布的电话却一遍接一遍打进来,满有不依不饶的架势。杨在屋里转了好几圈,终于勇敢地直接挂掉了电话。

然后他调整好呼吸,又给先寇布拨了回去。

那边显然火速应答,但是却没有声音传过来。“先寇布?” 杨试探着开口。

仍然是令人难捱的安静。杨紧紧抓着睡裤,却想不出该说什么。但这时候总算听到点动静,先寇布似乎在清嗓子。“你喝多了吗?” 他沉声道。

杨长长的叹口气。“先寇布……”

“你在哪儿?” 先寇布这次回答得飞快。杨还没回答,他自己又立刻接上,“在家是吗?”

杨“嗯”了一声。

“我五分钟之后到。” 先寇布结束了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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