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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杨】Die alte These(下)

【作者:明非】一门心思谈恋爱(但也会扯淡)的完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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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尤里安小心翼翼地扣了两下门。他等了等,里面没有回应。尤里安只得稍微加重力道,再次扣了两下。

“提督?提督?他们都走了。” 他趴在门上说。

他听到门里传来来来回回踱步的声音。“那个……” 过了一会儿,尤里安终于听到回答,“我是说……也,走了吗?” 杨在里面小声问道。

“还没有!” 先寇布大声回答。房门两侧的杨和尤里安都沉默下来。卡琳从婴儿房里探头出来,大约是觉得不关自己的事,便什么也没说,只去起居室兜了一圈又转了回去,这次她还顺手带上了门。

“提督……” 尤里安好像明白过来,“这段时间,为了比赛的事,我欠下很多论文和报告没有写,要是再不补上的话,明年恐怕不能注册……”

“那就快补上吧!” 杨的声音立刻从里面传来,“尤里安,你先去忙。我,我这边,我自己知道……”

尤里安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似乎仍是担忧。“您自己,真的没问题吗?”

“我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先寇布的声音又传过来。

曾经的被监护人这才有些不舍地退开。

没过多久,杨走了出来,起居室里还摆着饮尽或未饮尽的酒杯和茶杯,各式小碟子里也还有余下的水果和点心,沙发上的褶皱尚未被抚平,靠垫散落各处。大窗户两侧的窗帘被整个拉开了,看得到外面橘红与浅蓝相接,黄昏显是已近尾声,先寇布似乎没有注意到屋内已经暗淡下来,他没有开灯,只是笔直地站在窗口,最后一道余晖沿着他挺拔的身形勾勒了一道金边。

两个人通过玻璃对视了一阵,杨终于缓缓走近,顺手从沙发上抓了一个靠垫,他靠着墙倚着垫子在窗台另一头坐好,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则盘上来,两只手交叠在屈起那条腿的膝盖上。他继续看着玻璃外面先寇布的脸,想要读出更多东西。

“我留下来,并不是非要继续这个话题,有意令你继续难堪。” 先寇布侧过身,正脸看向他。杨这时也昂起头。“我只是想,如果今晚我们还是假装无事发生,闭口不谈,你的难堪、我的不甘早晚会长成一根刺,让你我越退越远。但我已退无可退。杨,” 先寇布上前一步,“我知道你也不是会介意别人言论的人,无聊的闲话,说了便说了,希望你我不至于因此更多疏远。以后该怎样,还是怎样。”

“该怎样呢……” 杨悄声嘀咕一句,又转过脸看向玻璃外面,先寇布轮廓分明的侧脸映在余晖中。“你的意思,不还是让我们假装无事发生?你觉得,我们捂住眼睛、捂住耳朵,就真的是无事发生了吗?”

先寇布眉头微皱,脸上显出不解。“如果不是我坚持留下,你甚至连谈都不愿谈。我可以想象,以后你大约也会这样躲着我,而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如此而已。更完美的方案,我是想不出了,所以聪明的阁下有什么好点子吗?”

“原来中将阁下的想象力如此有趣。” 杨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膝盖,“不过呢,当作无事发生过,本来也是先寇布中将所擅长的事情。”

先寇布抬起手,撑在自己的下巴上,又继续上前一步。“这样的称赞我可承受不起。” 听得出,他在努力把自己的声线压低,“尤其是在杨提督面前。毕竟演员再努力,大约也赶不上天性的自然流露。”

“很高兴我们有同样的观点。” 杨不自觉地抬高声音,一把将背后的靠垫抓过来抱在身前。“我也认为,一个人本性难移。你把所有的信任都交付出去,那是你自己的事,但绝不应该期待别人会给出超出他自身的回应,对不对?”

“完全正确!” 先寇布也响亮地回答。

过了一会儿,杨换了个坐姿,把原先那条腿放下来,屈起了另一条腿,手指继续敲着膝盖,这时候他看着窗外,语气缓和了一点。“华尔特,我究竟是哪一点,让你不理解了?你究竟哪里有……像你说的,一退再退……”

先寇布皱眉侧了下头,两人的目光透过玻璃在窗外相遇,杨挠了挠头,“我确实不知道,战争结束之后,我们为什么不能和别人一样……” 他脸上发红,但先寇布只是专注地看着他投射在窗外的影子,应该是没有注意到,“所以我只能根据最简单的事实做出判断。”

“到现在了你跟我说这个……跟我说这个……” 先寇布好像被气笑了,来来回回在窗台边走来走去,当杨终于感觉到他的情绪,转过头来两人真正四目对视的时候,先寇布才侧过身把拳头撑在窗玻璃上,缓慢开口。“我一直小心翼翼避开这个话题,原因我也不怕说出来:不是不愿,而是不敢。阁下既然要旧事重提,那我也就不再顾忌。提督,你那时候从皇帝那里带回来美满结局,你想要的和平,你坚持的信念,所幸都没有残缺,大家都要在海尼森开始新生活了,这很好,你也兴高采烈开始筹备,退役、后续的事务、搬家、还有你的书和尤里安,井井有条都在安排。但显然,我并不在计划之内。提督,你所设想的完美生活里,恐怕根本没有我的位置吧?所以才会在我冒昧提出共同生活后,云淡风轻地避开话题,只当无事发生。” 他停了停,“我自然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

杨脸上的震惊很难描述。“先寇布,请你公平一点。酒酣耳热时的一句戏言,你此后也再未开口,我可能会当真吗?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你说的是,‘也许结婚是适应稳定生活的一个不错选择啊’——请告诉我,有任何人会把这种假设当作是明确的意愿表达吗?”

“你是‘任何人’吗?杨?你对我、或者我对你、是,‘任何人’?” 先寇布越说越气闷。

“那你指望我该怎么回答?” 杨干脆扔开垫子站起来,“如果你的新生活里,也会有我的位置,那我至少应该感觉得到?可事实是,这两年我每去一次军官俱乐部,不也还是会多听到一件先寇布中将的风流韵事?”

“这个理由是不是太差劲了?杨,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你觉得我像是什么纯情少男,如果得不到最想要的,就干等在那里什么也不做?”

这话说得也挺差劲的。先寇布立刻意识到了,他不无尴尬地发现杨也意识到了。一时间气氛变得微妙,杨的喉咙里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接着吐吐舌头重新坐回窗台上,“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

先寇布重重揉了几下额头,也慢慢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沙发靠垫。

“杨,你知道的,” 他看着昏暗的室内,“如果你介意,你只需要一句话。”

“我不介意。” 杨也看着昏暗的室内,“但我也不知道。”

先寇布侧过脸看他,脸部的线条在暗淡的光线下更显锋利。

杨仍然目视前方。“华尔特,别误会,我当然知道我对你的意义。而我也给你全部的信任,这你也很清楚。只是我们现在天天面临的不是什么生死考验,也不会过了今天就不知道明天在哪儿……平常的生活里有一些更简单的东西……但有时候也不简单……你说我只需要一句话,难道我不可以用同样的话问你?如果你在意,你也只需要一句话。”

先寇布青筋暴起的右手抓紧了靠垫。“你需要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杨几乎怀疑自己是否听到了。

霎时间灯光大亮,卡琳抱着丽莎从婴儿房跨步出来,满脸写着不耐烦,嘴里还在高声自言自语。“太可怕了,我从来没听到过这么多蠢话,简直难以想象!” 她一眼没看坐在窗台上的两人,而是立刻昂起头朝楼上喊:“尤里安!尤里安!”

尤里安的回答立刻从楼上书房传来,“听到了卡琳!什么事?”

“该带丽莎出去散步了!”

话音刚落,尤里安的脚步声咚咚咚响起。卡琳一边往身上系婴儿背带,一边转向屋里另外两个人。“我的散步时间一般是一个小时,这次看在血缘关系份上,可以延长到两个小时。最多两个小时,希望你们能谈完,不都说最后期限可以提高效率吗?”

刚才在准备妈妈包的尤里安刚走过来,听到这里有些迷茫:“谈什么?” 卡琳一偏头,睫毛忽闪两下,“尤里安……” 她说,然后伸出手臂环住了尤里安的脖子。“我爱你。” 她说,然后踮了踮脚吻了上去。

措手不及的尤里安呆立原地,脸颊和耳根以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丽莎被父母夹在中间,正好看着杨和先寇布的方向,她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睛。

门不知什么时候被砰地一声关上,留下一屋子静谧。

过了一会儿,杨用他惯常的语调重复了一遍尤里安的疑问,“谈什么?” 他看向先寇布,而先寇布只是懒懒把脚屈上窗台。“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他脸上写满赞赏,嘴角浮起微笑,“只不过,我先寇布的行动却不能由这位年轻的女士来安排,即使看在血缘关系份上。你说呢提督?让我们忘掉什么两个小时的可笑期限吧?”

杨威利微微抿嘴,把目光移向窗外。

“行啦,也是时候坦诚一点了。” 先寇布把脚放回地板上,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出去喝几杯?”

杨叹口气,终于也站起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先寇布。“你家还是我家?”

让华尔特·冯·先寇布如此惊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11.



海尼森的街头亮如白昼,高楼上闪烁着各式广告牌,临街的铺面也是五光十色,城市的热度随着夜色浓重反而加深。据说古代的经济学家曾经有模有样地指出,一个社会越繁荣,女性的裙子就越短。杨一边走,一边顺口提到说,入夜后旖旎的海尼森似乎确实在佐证这一观点。走在他身边的先寇布没有发表看法,但表示从不知道杨会去注意女性裙子的长短。杨只好回答,那只是一个比喻。两个人眼下已经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了近一个小时,同时亲切友好地交流了对于战后经济复苏的看法。

他们闲逛到市中心购物广场的时候,正中的大屏幕上正好在重播那日飞行球比赛的集锦,镜头给了不少杨威利抱着丽莎的大特写,引发了路边啤酒座上此起彼伏的大笑。几个年轻女孩正好从他们身边经过,她们也看到了屏幕上的画面,不由交头接耳:“杨怎么会这么可爱!” “也太好看了吧!” “真是让人沉迷的可爱啊!”


先寇布半捂着脸憋笑,杨威利则缩起脖子,飞快穿过广场。

等到他们总算远离喧嚣的人群,先寇布跟上前几步,终于忍不住开口,“杨,我们已经多走了十倍不止的路,说了十倍不止的废话,你能不能跟我说清楚,到底要去哪儿?”

“不是说过了吗?你家或者我家,都行。” 杨查看了一圈,发现四下无人,这才满意地长长舒了口气,“我们有必要先谈一谈。”

先寇布觉得好笑。“当然。但一定要在路上说吗?”

他曾经的黑发上司很慎重地点头,黑色瞳仁里透出专注的光泽。先寇布没来由地感到些紧张。他抬起手,摸了摸胸前,又摸了摸胯间,再摸了摸屁股。

“你有打火机吗?” 他扭过头问杨,“我现在急需抽根烟。”

杨双手揣在裤兜里,耸耸肩,一脸“你问我当然是白问”的表情。

正说着,前方路边一辆自动车缓缓停下,一个裹着短裙的女士踩着细长的高跟鞋先从车上下来,另一侧车门也随后打开,另一位长裙飘飘的女士踏出来,又从后座拎出一个纸袋。短裙女士站在人行道上悠悠点起烟,等待同伴清点物品。车开始再次启动、开走。

“等我一下。” 先寇布忽然低声说。杨一愣,这时先寇布已经大步上前。

“晚上好,美丽的小姐,” 中将以完美的风度略一躬身,“冒昧打扰,实在事有所急,方便的话,我能否向您借一点火?……是的,是的,不小心忘带了,东西不大,倒确实让人烦心……您今天显得尤其美,这条裙子非常衬您的发色和项链……真的,我从来不说谎……噢,我可以帮您拿着外套,非常乐意……太感谢了,这个打火机也非常精美,您在哪里买的?……啊,您美丽的朋友似乎也准备点烟。您好,抱歉疏忽了,请问能否给我这个荣幸……好的,我真是非常开心……两位女士真是非常优雅,我想我很难忘记了。”

满面微笑的短裙女士从先寇布手里接过外套,正在道别时,她稍微一偏头,略有些诧异地说,“您的同伴似乎突然有了急事。”

先寇布猛地转身。人行道空空荡荡的,杨没有站在原处。“如果是刚才路边的那位男士,我看到他往前面街角走了。” 长裙女士伸出手指。

这会儿中将先生难得忘记了绅士风度。

距离不远,但先寇布跑得有些喘。“杨……” 他站在黑发男人的背影中,没有再往前,声音里听得出忐忑。

杨“嗯”了一声,手从裤兜里伸出来,侧过身伸给了先寇布。很显然他捏着什么东西。“这是?” 先寇布感到有些紧张。“你拿着。” 杨仍然伸着手。

先寇布从下面握住杨的手,那件小小的东西从杨掌心里掉下来。捂得有些发热。

是个打火机。

“我刚刚看到前面有个自动售卖亭,心想应该会有这些小东西,你比较忙,所以我便自己先走过来。” 杨脸上淡淡的,“这一路你不用跟别人借火了。”

先寇布既有些不好意思,又多少显得有些高兴的样子。“对不起。习惯。” 他捏紧了手里的打火机。“不良习惯。” 他笑着补充道。

“我可完全没有干涉你个人习惯的打算。” 杨撇了下嘴,掏出身上的通讯器,“今天走的路太多,实在有些累。我现在把车叫过来,直接回我家,你同意吗?”

先寇布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车转弯的时候,先寇布跟着侧身,抓住了杨的手。杨小幅度动了一下,倒是没有缩回去。“你说得对。” 先寇布又朝杨的肩膀靠拢一点。“什么?” 杨忽然一扭头,几乎撞到他硬挺的鼻梁。先寇布笑笑,“去你家。” 杨模糊不清地哼了一声。

他们这一晚虽然绕了很多路,但车行的路程却并不长,不久便抵达了杨位于银桥街24号的住宅。这时候很多邻居家中都亮起了灯,行人倒并不多,杨家门口只亮着一盏路灯。先寇布跟在杨威利身后穿过门口的步道,到了门廊那里,杨本来已经伸出手,却不知为何又缩了回来。

“我想起来我们需要先谈一谈。” 杨就在门口转过身。

先寇布无奈地把手肘撑在门上,“你不是累了?进去坐下说不好吗?”

杨觉得先寇布在把自己往门上挤,多少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坚持着摇头,“只有几句话。你听我说。”

先寇布看向那双黑色的眼睛,只得点头。

杨清了清嗓子。“首先,我不搬家。搬家太麻烦了。”

停顿了几秒,先寇布笑出声。“真是凑巧,我倒完全不嫌麻烦,而且也没有太多私人物品。”

“储藏室里还有位置,应该够放你的东西。我想,我们需要提前商量好空间使用的问题。比如说,书房是我的个人空间,不太愿意跟人分享。尤其是你。你知道为什么。” 杨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不过尤里安以前的房间现在空着,如果你也想……”

“我对书房没有那么强烈的需求。” 先寇布似笑非笑地打断。

“也不一定是书房。” 杨又看他一眼,“可以作为你个人的房间。比如有时候你想一个人呆着什么的……”

“阁下真是思虑周详。” 先寇布略微躬身,贴在杨的耳畔,“多谢费心。用不着。我更愿意分享你的卧室。”

杨觉得身上有些热,便试图给自己腾挪一点位置,只不过没什么效果。“我只是出于好心罢了……算了,当我没问……”

“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唔……我想想……” 杨试图把手从先寇布手里抽出来,也收效甚微。“那就剩下公共区域了。如果你住进来的话,屋里的东西当然都可以用……厨房,厨房里有冰箱和烤箱,别的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应该都没有坏吧……我还有两台游戏机,你空闲的时候也——喂!”

杨意识到先寇布突然将自己的手拽起,一把摁在门锁的感应器上。嘀嗒一声,他感觉身后一下悬空,门板向后退去,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扣住了自己。先寇布的另一只手顺势带上门后,又收回来托在杨的脑后。杨被推挤着退向屋内,后背抵上了门厅的墙壁,下一个瞬间,先寇布的嘴唇也急躁地抵近。

刚刚探出头来深吸进一口气,杨就感觉到先寇布的左手游走在自己的后颈,粗糙的拇指指腹在耳后来回刮擦,然后那头深褐色的头发埋进他的颈窝,耳垂和脖颈感受到湿润的潮热。杨轻微的发出声音,在蹭过面前这人略带胡茬的侧脸时,他也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黑暗中,两人似以交颈的姿态抵在墙上,持续了良久,先寇布垂下一只手,拉开杨的衬衫,探入他的腰部,再慢慢往上,摸到他清晰的、抖动的肋骨。杨再次发出一点声音,头缓缓歪下去,歪到先寇布撑在墙壁上的右手臂弯间。先寇布不再着急,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的扣子,一寸寸吻过杨袒露出来的右侧脖子和肩膀。

“我们,一定要,” 杨已经整个人歪在了先寇布身上,“站在,这里吗?”

他的衬衫已被褪去了大半,先寇布的手在他胸口游走,并不安分。听了杨的话,先寇布把嘴唇从锁骨移向他的喉结,来回舔了一圈,又昂起头,压过去几乎贴着他的嘴唇说,“刚才在门外,你讲了那么多,是不是也该轮到我了?”

“什么?” 杨不满地嘀咕着,“好吧……可是,我累了,我们坐下说不好吗?”

“不公平啊,亲爱的。” 先寇布又吻了他一阵,手上加重了力度。杨挺起身趋近先寇布的身体,伸出手摸他的头发,摸他的脖子和后背,但却故意别过脸说话,仍是显得不满,“你完全是,故意的……”

“怎么?” 先寇布笑笑,又咬起耳朵,“我没有权利提出自己的要求吗?”

杨的喉结狠狠抖动一下。原来先寇布抬起右臂,摁着他的肩膀让他贴稳墙壁,然后这只手滑下来,沿着骨骼分明的肩膀和筋肉细长的手臂向下,握惯了各式武器的手掌松松捏在柔软而绷直的腰部,这只手又在下腹盘桓一阵,指尖在平滑的皮肤上跳跃或摩挲。这时隐时现的触感却令杨的呼吸变得粗重,先寇布轻咬着他的下唇,手掌在他肋下放平,向上推动,几乎是要挤尽他胸腔中的空气,而先寇布的另一只手,当然也轻车熟路地在另一侧找到了最敏感的位置。

“我的想法,还没有说完。” 先寇布的手环绕向后背,稍微托起杨的上身,又将头低垂至胸前,用舌头继续手指未竟的工作。他感受着胸膛里的起伏,另一只手也并未懈怠。长裤快被解开了。杨全身忽然一缩紧,抓住他的后背猛地点头。

“就站在这里说吗?” 先寇布抬起头。手上一松,杨的裤子已经滑到了脚踝处。

“说吧。” 杨把额头抵在先寇布肩膀上,合上了眼皮,一条腿则屈起来撑着墙壁。

先寇布吻着他的后颈,将他再朝自己拉进一点。两人都早就硬了,隔着布料,感觉更为明显。“是的,在这里。” 先寇布的手掌覆盖上去,“我要说的也是,空间使用的问题。” 抱在背后的手则顺着脊柱向下,摸到了杨身上目前仅剩的那点遮蔽。他不轻不重地向下扯动,“在这里。还要在任何地方。” 杨感觉到最后一点束缚消失,那只有力的手掌重重抚摸过腰间,再毫不迟疑地抓紧臀部向前送,而他身前的硬物握在另一只手中。

“任何地方?” 杨在先寇布的肩膀上呢喃一声。“在沙发上,在椅子上,” 先寇布摩挲着他的后背和臀部,“在饭桌上,在料理台上,在浴室里,在储藏室里,在没人的空房间里,” 他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掠过臀间的缝隙,试探着这里的热度和湿度,声音里带出一丝浅笑,“当然,在卧室里,还有,在你神圣不可侵犯的书房里,” 他用腿分开杨的腿,大拇指腹搓揉着最前端,长裤的硬面料刮擦着大腿内侧。杨在他肩膀上缓慢摇头,但这串名单竟然还在继续:“在过道上,在地毯上……”

“华尔特!” 不能忍了,这还有完没完?杨终于用力向前推了一下。先寇布不慌不忙地别过他的手,稍微腾出一点空,温柔地点吻着他的下巴,“在这间屋子里的每一寸空间。” 杨拖长了音调回应,再回吻了他。

这番亲吻因为先寇布突然加重的力度变得绵长,同时,他忽然移开了不安分的双手,探出来同杨的双手交扣在一起,再次将杨压紧在墙壁上。“你都说完了,还要站在这里?” 杨终于侧过脸,找到机会发出声音。

先寇布还是扣着他的手,并没有移动的意思。“我有时会想,想到在休伯利安的时候……” 先寇布也没有直接回答,“你或许只是,允许了我的欲望。”

杨倾听着先寇布的心跳。“在我们经历了所有事之后?”

“果然太过可笑和多愁善感,对吗?”

“华尔特?”

“嗯?”

“我很高兴你在我的生命中。”

杨感觉到了彼此呼吸的热度,先寇布压着他,肩膀起伏几下。然后他侧过脸吻上杨的耳尖,“你还记得那些关于独裁者的话吗?” 杨略微一愣,“怎么了?”

“你那时候问我,那些话除了对你,有没有对别人说过。”

“你说你没有。”

“我自然没有。杨,我对你说的话,也只会对你说。” 先寇布从耳垂吻向脖子,“我生命的独裁者。” 手掌沿着腰线滑落,他的嘴唇渐次掠过心口和肚脐。

杨的唇间浅浅迸出惊呼。一种湿润的温热正将他包裹。他的骑士已经蹲下身,单膝屈在地板上。杨靠墙仰着头,黑发下的眼睛微闭,无从遮蔽的身体袒露在深蓝夜色中,似乎微微泛起白光,那潮湿的手掌忽然松开他的手,沿着突出的髋骨游向身后柔软的地方,而另一只手掌在腰间撑住了向下滑落的杨。他在欣快的同时感到无所适从,不自觉地,他的双手捋过汗湿的额头,十指深深埋入那深褐色的发间。



12.



系好围裙之后,尤里安双手撑在料理台上,高兴地大声说:“这个地方终于又归我了!”

“你可以常回来嘛。” 杨更加喜滋滋地看着尤里安端过来刚沏好的西隆星红茶。他与卡琳眼下坐在饭桌边,一边喝茶,一边照管婴儿座椅里的丽莎;小姑娘快半岁了,已经可以吃一些辅食,卡琳手上端着一小碗胡萝卜泥,正在一勺一勺喂她。

前几天,卡琳完成了在心理医生那里的最后一次预约,尤里安当天就告诉了杨,杨当晚又告诉了先寇布,先寇布说,那应该叫他们过来一起吃顿饭,杨觉得是个好主意,马上就问了尤里安,尤里安很快回复说,卡琳也认为没什么不好。于是到了周六,临近中午的时候,卡琳抱着丽莎,尤里安抱着新买的食材和鲜花,大包小包进了门。虽说是邀请尤里安一家吃饭,到头来却由客人下厨,而且主客双方谁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清澈温和的阳光透过玻璃打在忙碌的尤里安身上,炖锅里咕噜噜冒着热气,放在一旁的彩椒和土豆,颜色也鲜亮诱人。杨端着茶杯,从料理台旁边的落地大窗看出去,只穿了件背心的先寇布站在院子当中,肩膀和手臂上都是汗珠,他戴着隔热手套,正掀开烤架的盖子,拿了根铁签在里面戳来戳去。

先寇布一大早就起来,在院子里架上烤架忙前忙后,尤里安赶到的时候杨刚刚起床,两个人都非常吃惊:原来中将先生打算做真正的炭烤羊腿,并且已经准备了整个上午。

等到合上盖子,先寇布开始坐在烤架旁的凳子上抽烟,杨威利透过窗子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扭过头反复嗯了好几声,直到终于引起了卡琳的注意。“您嗓子不舒服吗,提督?”

“不不不,” 杨连忙摇头,“卡琳,我是在想,” 他停顿一会儿,“你是不是还没有吃过华尔特做的菜?”

卡琳手上的勺子在半空中悬停了一小会儿,又继续伸向丽莎的嘴唇。她摇摇头,“有什么特别的吗?”

“唔,” 杨想了一会儿,又不知道怎么说了,“还算可以吧。” 背对着他们的尤里安稍微扭过头。

丽莎这时候不知又在笑什么,噗噗噗地把嘴里的胡萝卜泥吹了出来,糊得下巴和胸口到处都是。卡琳猛地站起来,“啪”一下把碗放在桌上,生气地瞪着丽莎。杨赶紧起身去拿了块湿毛巾过来,卡琳感激地接过,轻轻用手托住丽莎的头,一边擦一边抱怨。

“是不是做太多了?我想她已经吃饱了。” 尤里安一边切菜一边伸过头说。

卡琳朝碗里看了一眼,火气好像减了一点。“确实吃了不少。” 她承认道,然后她仰头靠在椅背上,重重叹了口气,“养孩子真是太难了。太难了!我根本做不好。我就不可能学会。如果丽莎能现在就长大,哪怕让我再去打仗也可以啊!”

杨很理解地看着她,也跟着重重叹气,然后给她再添上茶。“是这样的,到处都是不如意的事,到处都是想做又做不好的事。”

“提督也会有不如意和做不好的事吗?” 卡琳又抬起头。

“太多了!”

“那提督会怎么处理呢?” 卡琳支起双手撑在桌上,很认真地看着杨。

杨一摊手,“我也没办法啊,有时候连抱怨都不可以,只能去睡觉或者喝酒。”

“提督,” 尤里安从料理台前抬起头,“您抱怨的时候并不少吧!”

杨摇头。“你看,我并没有开始抱怨,就是抱怨下没有抱怨的权利,连这都会被指责呢。”

“那提督都抱怨些什么呢?” 卡琳倒笑了起来。

杨端起茶杯,“不外乎是,工作辛苦,又没有情人,喝酒还必须节制,这一类的事情……”

“这样啊……” 卡琳并不同情地看着杨, “所以现在,应该没什么可以抱怨了的吧?”

杨心满意足地啜饮了一小口掺了红茶的白兰地。“喝酒还是要节制的……” 语气里却并没有抱怨的意思。

等先寇布满头大汗地把羊腿端进屋,尤里安这边也已经完工。当天的主菜是菠菜奶油打底的煎鳕鱼,配上土豆蔬菜浓汤、炸甜薯条、腌芦笋、以及一道水果沙拉,份量已经算可观,不过当先寇布切下一片片渗着血丝的羊腿肉,大家还是一脸期待地伸长了脖子。

“虽然费时费力,倒也不能算全无意义。” 杨满意地点头,从先寇布手中接过一杯红酒。

先寇布胸前汗湿一片,这会儿坐在椅子上什么也不想吃,只一口一口喝着手里的冰啤酒。卡琳吃完自己盘子里那片肉的时候,先寇布放下瓶子,站起身又新切了两片,叉起来举向卡琳坐的方向。卡琳略有些僵硬地举起盘子。

饭桌上这时候变得有点安静,尤里安便笑了笑举起酒杯,“提督,华尔特,卡琳和我一直还没有跟你们好好道谢。前几个月忙的时候,多亏了你们照顾丽莎。”

杨正要回答,先寇布已经早一步举起了杯子。“其实,尤里安,现在来看,我倒要谢谢丽莎。” 他侧过脸看了下杨,嘴角浮起笑意,又朝尤里安挑了下眉毛。尤里安瞪大眼睛看着杨。

“啊,是这样的……” 杨放下刀叉,“其实月初的时候,我们去了市政厅……”

卡琳和尤里安重重放下刀叉。

先寇布淡淡接上话,“然后登记了民事伴侣。”

卡琳和尤里安长长地“哇”了一声,丽莎也学着父母的样子,圆圆地嘟起嘴。

“那正式的仪式呢?你们怎么安排的?时间定了吗?” 卡琳开始兴奋地展望,但尤里安不无担忧地看着杨,“提督,该不是……什么仪式都没有吧?”

“这个啊,” 杨咽下芦笋,“我们还在考虑。也许叫上他们过来开个派对就可以了吧?”

先寇布摇了摇手指,“也可以是这样。” 他抿起嘴,“等波布兰到了离海尼森最远的已知星域,我们可以不辞辛劳办个婚礼,当然,无论如何都要通知他,最好在他刚刚抵达的时候。”

另外三个人都愉快地笑起来。“先寇布中将现在跟提督一样坏了。” 尤里安说。

笑过之后,尤里安又问道,“那么,提督对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呢?”

“何必在饭桌上讨论这么严肃的问题?” 先寇布送了一小块肉进嘴。

杨抬起眼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我呢,就是个很普通的人……” 他慢慢说,“也没有什么能力,虽然一直说着不想当军人,但除了打仗,其实什么也不会……如果不是时势造就,多半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吧。当然了,也没什么不好。至于以后……唔,也不用那么着急吧?我会找时间用心思考的。”

“明白了。” 尤里安点头,“不过毕竟还是需要先成为元帅,才能拿到很高的退休金,然后说一些很有底气的话吧。”

饭后不久,眼看丽莎快睡着了,尤里安和卡琳便起身准备告辞。先寇布从料理台上拿起一只粉色的水瓶,拧紧过后给正在收拾东西的卡琳递了过去。“别忘了。” 他说。

卡琳无声点头,把水瓶放进随身的大包。她忽然又停住手,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先寇布,过了一阵,两人都是无话,她便挎上包,准备朝门口走。杨正和尤里安在门廊那里说话。车子已经停在了门外。

“尤里安说,以后不用去医生那里了?这个医生可靠吗?也许换个人复查一下比较让人安心。”

卡琳站定,手在背带上磨蹭几下。“我很好,华尔特。没问题的。” 她转头微笑,橙红色的头发光彩熠熠。

先寇布只是看着她点头,没有再多说,等卡琳走了,就开始一样一样把用过的餐具放进洗碗机。门开了又关上,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屋里只剩下杨,正穿过门厅朝他走来。

“需要我帮忙吗?” 杨站在料理台边。

“没有必要吧?何必增添不必要的烦恼?” 先寇布小心地把细长的香槟杯和扁圆的白葡萄酒杯插到洗碗机里,“上周你就把一只咖啡杯的把手洗断了,为了避免我发现,还试图用强力粘合剂修补,并且心虚地放到了橱柜最里面。”

“太过斤斤计较了,不过一只杯子罢了。”

“那是一套。现在差了一只。”

杨挑起一点嘴角,提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当初先寇布搬进来的时候,满满当当的行李一度让杨威利非常吃惊。预留的半间储藏室显然是不够用,而且整间储藏室都被先寇布改造成了酒窖 —— 对此,杨当然没有什么异议。但一个人为什么要拥有这么些酒柜、茶具(即使中将本人没有饮茶的习惯)、咖啡杯和用于不同冲泡方法的各式咖啡壶、以及说不清是些什么的衬垫、桌布、织毯、挂画,杨大呼不解;最后,他们只得把尤里安以前的屋子全部腾空,才勉强够放中将先生的私人物品。

“你可真是个骗子啊。” 当时杨威利想起了曾经的商谈,不禁摇头。

这会儿已过了中午,阳光不再直射进来,杨便端起已被先寇布全面更换过的茶杯,又从椅子上随便捡起一本纸质书,自己去了后院门廊下的阴凉地方坐着。先寇布收拾完便去冲了个澡,当他腰间围着浴巾出来时,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洗碗机和洗衣机发出的低沉工作声音。他走到厨房,尤里安带来的玫瑰花摆在料理台上的玻璃阔口瓶里。他喊了一声杨,但是没有听到回答。先寇布拉开玻璃门,也走到了门廊下。

外面木桌上的红茶还残留着热气,杨威利本已将手上的历史书翻了一页,但午后的阳光太懒散,没看几行,就连连打了好几个呵欠,于是他便干脆仰在躺椅上,顺手将书盖住脸,就在历史的这一页上睡了过去。



E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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