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与先寇布一路逃亡的同时，在矩阵中的另一处，波布兰率领的小队在亚典波罗的引路下拦截到了霍克与地球教的团伙。
据波布兰的观察，此次行动中尤里安·敏兹表现得尤其突出，初次参与行动就漂亮地给了试图偷袭的人一枪，叫一旁的红发女警官惊讶地朝他多看了两眼。
在这场混战中，最为危机的时刻或许是霍克企图将整个空间引爆。但是就在他按下启动按钮的前一刻，他整个人扑倒向前被死死钉在原地。
“什么——”霍克竭力挣扎，却连一个小指头都动不了。
“我和杨学长以前一道开发过一个针对内部员工的紧急制裁预案。”亚典波罗从暗处走出来，带了点炫耀意味地向目瞪口呆的霍克解说道，“只要输入某个雇员的系统登录ID，就可以强制中止他在矩阵中的行动。只是这么做需要提前在警局备案，也就是说，没有对方确切的犯|罪证据是不能够启动的，所以还从来没有正式用过。但我一直想试一试。”他居高临下睥睨地瞧了霍克一眼，雀跃地对他说，“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接下来的进展就变得顺利了许多，波布兰带着人清场，那边亚典波罗接到了卡介伦从矩阵外发来的联系。
他接通通讯，过了一会儿，他笑逐颜开地对尤里安说：“好消息，那两个人都安全了。”
尤里安松了一口气，他看上去一下子都要虚脱了。不待他们表现出多少高兴的神情来，就看见波布兰半皱着眉头走过来：“我这倒有个不太好的消息。”
“怎么了？”亚典波罗转头看向他。
“搜捕小队去了特留尼西特的宅邸，”波布兰说，“但是扑了个空。他跑了。”
优布·特留尼西特在两名护卫的陪护下快步走在无人的街巷里，与他约定接头的车子正停在巷口。一个人打开车门走出来，他戴着帽子压低帽檐，叫人看不清他的脸。
在他走近自己的时候，特留尼西特隐约听见似乎有非常轻微的两声轻响，
“初次见面，海尼森的总裁先生。”来人摘下帽子对他微微颔首，他稍微怔了一下，因为他看见一双异色的眼睛。
这也是优布·特留尼西特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
罗严塔尔把麻醉枪收回衣袋里，米达麦亚从他身后探头看了看巷子里横七竖八倒着的三个人。
“我们真要把这个家伙给带回去？”他朝瘫倒在地的特留尼西特投去鄙夷的目光，像在看某种有害垃圾。
“以他掌握的人脉资源，就算离开了海尼森，依然能很有影响力吧。”罗严塔尔把昏迷的人给拖起来，示意米达麦亚来搭把手，“不，不如说既然失去了海尼森执行总裁这层堂皇漂亮的包装纸，他反倒可以干脆就肆无忌惮在黑市里大行其道。”
两人将特留尼西特扔到后座上，米达麦亚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想到要和这种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就觉得恶心。”
“任由他这样的人四处乱窜，终有一天会给陛下招惹麻烦。”罗严塔尔同他一左一右坐进前排座位关上车门，“只有把他留在我们手里才是最好的。”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对陛下那么忠心啊。”米达麦亚有些嘲弄地笑话他道，“小心了，我的朋友。想要把毒蛇养在身边，可是得要时刻留神的。”
“在他有本事反咬我一口之前，我会先让他永远闭嘴的。”罗严塔尔如此说着，又沉思着什么似的看向车窗外。
米达麦亚发动了车子，也若有所思地迟疑了一下：“不过，难得跑来一趟，却还是没有弄到关于海尼森的‘魔术师’的任何情报，实在有些可惜。”
罗严塔尔收回目光，将车窗摇起来：“虽然这次还是对他一无所知，但是让他欠了我们的人情啊。”
“他有吗？”米达麦亚有些困惑。
罗严塔尔笑了一下：“我有预感，往后一定会有机会见到他。现在，就让我们先回去给陛下请罪吧。”
“你知道你们这次至少违反了一百条信息安全条例吗？”矩阵中的行动完成，还需要等待外面的抓捕小组确认是否已经在现实中将涉案人员全部控制。波布兰抱着膀子等待着，一面不满地咂嘴抱怨，亚典波罗快活地敲击一下他的肩膀：“但我们也帮你立了大功呀，警官大人。”
“先不谈立功了吧。”波布兰大感头疼地抓着脑袋，“特留尼西特下落不明，后续调查的工作还麻烦得很呢。”
“辛苦了，我们都会帮忙的。”亚典波罗一边说一边拍了拍尤里安的后背。
“我还是想不通，”波布兰撇了撇嘴，“你们居然会去找信息窃贼帮忙，这事儿要是你干的也就算了，可怎么连卡介伦也……”
“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啊，”亚典波罗眨眨眼睛，“杨学长的身边怎么可能会有正常人呢。”
“那么，他人在那里？”波布兰转头问他，“你们窝藏的那个小偷。”
亚典波罗有点警惕地发问：“你不会还要抓他吧？”
“他手上至少有二十年的案底。”波布兰故作正经，只是嘴角向上扬起一点弧度，“不过呢，鉴于那些都已经过了诉讼时效期，我们能够追究的只有他对海尼森AF788号锁的非法侵入。但是，因为我们也没有掌握任何实质性证据，只有目击证人——也就是杨威利本人保有是否起诉的权利。”
亚典波罗笑出声来。他看见卡琳正在不远处朝他们这边张望，撞上他的目光，她撇了撇嘴，把头转开了。
“哎，要是能够父女重聚达成和解，大家皆大欢喜，这可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波布兰轻声嘟囔。
“不，还有更好的事情吧？”亚典波罗说。
“还有什么？”波布兰问。
亚典波罗道：“我想，有一个人也该从懒觉里睡醒了。”
先寇布睁开眼睛。视界里的噪点与脑袋的眩晕感慢慢褪去，他发现自己躺回到卡介伦家的客房里。家里的女主人走进来对他神秘地笑了笑，给了他一个医院的地址。
待到他赶到医院病房外的走廊，正看见菲列特利加从房间里面出来。
“先寇布先生！”她一抬眼就瞧见了他，惊喜地叫了一声，“您、您没事了吗？”
“应该没事。”他注意到她的眼角有些泛红，菲列特利加自己也察觉到了，掩饰地转开头捋了一下散下来的额发。
“哦，我得给您做个检查……”她说。
“多谢。我是说，待会儿吧——”
病房门又一次从里面推开，卡介伦走了出来。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后，他轻笑着打了个招呼：“哟，看起来你还挺活蹦乱跳的嘛。”
“那个——”先寇布喉咙胶着，听见自己发出一些奇怪的无意义音节。
而卡介伦笑得更恶劣了一点，冲病房里偏了偏头：“进去吧。”
黑发黑眼的青年人半靠着床头枕头坐卧着，一只手上打着点滴。听见门口的响动，杨转过头来，眼神先是有些茫然，接着他轻微地对先寇布笑了一下，说：“初次见面……？”
杨说着抬了抬手，像是想要试图做出一个握手的姿势。只是他还使不上力气，手臂只能勉强抬起来一点点，手掌止不住地颤抖着。
先寇布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这触感与他在矩阵中握住的别无二致。他在床边半蹲半跪下来。现在他的视线与杨的平齐，他能够看清杨的眼睛里、那深色的虹膜结构。
也许是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杨有点尴尬地眨眼睛问他：“怎么了？我长得跟你想象得不一样吗？”
这当然是句玩笑话了。人在矩阵中呈现出的样貌就是现实中的模样，不像玩电子游戏那样能随意设定改换形象。不过……先寇布摩挲着杨落下细碎黑发的后颈，唇齿蹭在他的耳根说：“你该去剪个头发了。”
24.
在得到了菲列特利加做出的准许自行居家观察休养的医学判断后，先寇布还是搬回到了他原先租住的那间出租公寓里。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他接受过来自警局的三两次非正式问话，跟卡琳约在一个咖啡馆见过一次面（那次会面并没有让他们的父女关系有什么实质突破），有时候去医院看看杨的复健进展，更多的时候他就只是无所事事的一个人待着。
直到这一天他被清晨的凉风惊扰而醒来，意识到他已经在这个城市待到了换季的时节。他坐在床上环顾四周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就在他把几件换洗背心从房间的各处翻找出来塞进背包里的时候，手机在他口袋里震响起来。他掏出手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亚列克斯·卡介伦。
“你是要逃跑吗？”电话一接通，卡介伦开门见山话说得毫不客气。
“怎么……”先寇布先是困惑，接着反应过来愤然地质问对方，“你还在监视我这里？！”
“我也很惊讶啊，你居然到现在还没把这间公寓里的摄像头给拆了。”卡介伦回给他嘲弄的笑声，“上来天台一趟吧。”
先寇布撇了一下嘴，还是依言出门顺着楼道走上去。不久前，就是在这栋公寓楼的天台上，卡介伦半是胁迫半是恳求地对他说，我请求你救他。现在先寇布一边走上天台一边想，过去的这段时间这就像是一个梦，而一个梦境就是要有始有终，从什么地方开始，就在什么地方结束。
“你就打算这么走了吗？”在他走近的时候卡介伦扬声问他，“我还没有给你结工钱。”
先寇布笑了一声，摇头道：“不用了。”
“这件事上不用跟我客气，”卡介伦认真地瞧他一眼，“说真的，我们要怎么样感谢你才好？”
“真的不用了。”先寇布侧身靠上天台栏杆，远目看向远方的城市天际线，“如果我当初没有去撬杨的那把锁，如果你没有找我去救他，那我很可能已经在什么地方随随便便地死掉了。所以，”他从远处收回目光，对自己点了点头，“我已经得到很多我从没想过能够得到的东西了。”
“而且你还遇到了你的女儿，”卡介伦侧过脸来看看他，“但你却还是要离开这里？”
“啊……并不是所有的父亲都会陪伴女儿长大的啊。”先寇布挠了挠头发，他难得的显得有些窘迫，“总之，我还是不大习惯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
卡介伦点了点头。他忽然换了个话题：“虽说特留尼西特跑了，但我们这些普通员工还是要吃饭的。所以……”
他掏出一张名片给先寇布递过去，“给你以防万一吧。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撬我们这边的锁了。”
先寇布接过名片，对着那上面全新的公司名与职位看了看。“恭喜你，”他说，“往后有一大家子人要你养了。”
“我倒是习惯了。”卡介伦耸了耸肩膀，“不过现在人手确实不足，特别是能够在矩阵中进行高精度操作的人才。虽说我们能给得起的薪资待遇肯定比不上你接一单委托生意，但这份工作至少合法合规，还有医疗保险退休金等等的保障。”
先寇布略微睁大眼睛，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怦怦作响。
卡介伦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知会他：“有效期三个月。三个月以内，要是你又回到这个城市，如果你那时候还愿意的话……我可以在之前的委托基础上给你改签个长期合同。”
先寇布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像是被噎住了似的说不出话。半晌他讷讷地问：“这也是杨的意思吗？”
“不，杨对此一无所知。”卡介伦自觉好笑地哼笑一声，“和先前一样，都是我自作主张。”
他说着探究地看看先寇布，在眼镜片反光的加成下，这种探照灯似的眼神让先寇布产生了被X射线扫射的古怪感觉。
片刻后，卡介伦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临走前（在先寇布看来）还不怀好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真的，如果你那么在意杨的想法，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本人呢？”
半个小时后，先寇布站在医院病房门外驻足，心里暗自嘀咕自己一定是中了恶魔的圈套。
TBC
下一次就可以收尾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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